垃圾分类的实施将促使固废处理行业从B2G2C向B2G+C转变,5G和智能化技术将催生新的固废处理商业模式,积累的垃圾分类大数据将有力推动“无废城市”建设。
近一个月,上海的垃圾分类工作沸沸扬扬。7月1日以后,狼牙大棒正式抡起,七天时间,18600名城管进行了10100次执法检查,第一周就有近200人被敲了一棒槌。
与此同时,7月5日,新闻报道深圳将设立9375万的奖励金,准备了一个大萝卜,用于鼓励开展垃圾分类活动。
对于上海这种通过惩罚性政策和高强度监管政策来强推垃圾分类的模式,质疑的人为数不少,认为推行得过于激进。深圳近一亿的奖励金,力度令人震惊之余,也同样有不少人质疑奖励金派发完成之后人们的分类积极性会不会断崖式下降。
上海和深圳,谁将在垃圾分类上去的成功,尚需拭目以待。不过,上海的狼牙棒显然比深圳的大萝卜更具可持续性,因为降低挥动狼牙棒成本的方法,显然要比大萝卜的容易找到。
除了大萝卜,过往也出现过数家用上市用小萝卜激励民众开展垃圾分类回收的企业,但一段时间后,虽然企业仍在,但已经逐步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些小萝卜都有一个典型的问题,就是萝卜实际上没有吸引力。现代城市居民的物质生活水平,还有多少人会愿意花费精力时间在家里攒一堆利乐盒或者塑料瓶,去换取一瓶鲜奶、一棵青菜又或者1块几毛的现金?
一直以来,我们的生活小习惯都是将所有垃圾混放在一起,然后直接倒进垃圾桶里面。现在,垃圾分类要求要先将垃圾绞尽脑汁的自行分类好,然后定点分类投放,还限定了投放时间,过时不候。倒垃圾时还有阿姨对你灵魂拷问“你是什么垃圾”。一不小心分错了还会被罚款。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改变显然极大的增加了其家务工作负担,甚至引发了“垃圾焦虑症”。
垃圾分类对于生态环境说,显然会带来许多正面效益,资源化利用更充分,干湿分离后让垃圾焚烧过程更稳定、污染物排放更低等。但是对居民来说,对生态环境效益的感知要远低于垃圾分类工作本身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和压力。“垃圾分类是必要的,对改善生态环境是有力的且是应当实施的,我很支持但我不想做”,这应该是多数居民持有的想法。至少在现阶段,如果用利益正负来描述,垃圾分类在居民来看是个利益负值,居民也不会有一种原生的参与冲动。无论是上海的狼牙棒还是深圳的大萝卜,之所以需要这些政策,归根结底也是这个原因。
为了减少这种利益受损,居民必然会自动的采取一些措施。例如垃圾分类开始实施后,上海地区的可冲进下水道的猫砂销量激增,不可冲进下水道的猫砂变得无人问津。又例如原来关注度极低的安装在厨房洗碗盘下放的食物垃圾破碎机市场突然以几何级数的增长。尤其是食物垃圾破碎机这种售价几千元起步,且耗电好水使用成本高、对中国食品垃圾经常水土不服的设备,都能成为热销产品,可见居民认为垃圾分类对其带来了多大的利益负值。
在食物垃圾破碎机刚开始被上海居民盯上,用其来解决湿垃圾的问题时,就已经有专家提出这样的做法是饮鸩止渴。有经验的人指出,我国城市排水系统和污水处理厂在设计时并没考虑此类废物来源,破碎后的食物垃圾会对排水导致非常严重负担,并导致管道堵塞,同时严重加重城市水污染。
专家说的确实非常正确,但以这个理由说服民众不再使用食物垃圾处理机,恐怕效果甚微。多数人肯定持有一种观点,“排入管道的那些破碎后的餐厨垃圾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显然我省事了不少”。但如果告诉居民,如果食物垃圾淤塞在管道里面,可能会发酵产生沼气,继而可能会发生爆炸,又或者直接用法规禁止使用,相信大多数的居民就会深刻地衡量安装食物垃圾破碎机的利益正负值问题了。
对于一个利益负值的事情,要让居民主动去参与,除了给出一个如果不做就要承受一个更大的利益负值的惩罚,估计无另外的更好的方法。当面对罚款时,居民会主动参与垃圾分类,同时也必然会主动寻找一些解决方案去降低因此带来的不便和精力耗费。但绝大多数的居民并不具备专业的判断能力,不会过多的考虑这些解决方案是否会产生次生问题甚至危险。因此,行业也应当且必须为居民提供便于开展垃圾分类的服务创新,减轻垃圾分类对居民的负担,将能更加保证垃圾分类工作更加有效、稳定的铺开。这是行业企业应当肩负的企业社会责任,而履责满足利益相关方的合理诉求,也将能有效的促进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惩罚法则建立红线,确保居民参与,便利性创新减轻焦虑和附件,确保参与积极性,让不得不做的事变得容易做,是推行垃圾分类的一个有效模式。
一直以来,包括环卫清扫在内,城市生活垃圾以及其他城市固废的处理服务,都是政府向企业采购。但这些服务真正的末端需求者其实就是居民,也就是说供需双方被政府所隔开,形成了一种B2G2C的商业模式。在垃圾分类推行之前,城市固废处理服务的采购,由于都是大型项目的专业采购,作为终端需求方的居民很难线G。
但垃圾分类的实施,由于服务的完成必须居民的主动配合行动,让城市固废处理服务开始真正触及C端,服务也将从B2G2C转变到B2G+C。虽然城市分类服务仍是有政府采购,但服务真正接触的对象将是居民。与G端不同,C端的居民不会采用高度理性的思维去评判一个服务和谅解某个服务当前的不完善,应用体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对于上海垃圾分类的推行,有不少评价前期的科普宣传教育根本就没做好,就直接出台雷霆政策。但试想一下,若不是雷霆政策,再多再长时间的科普教育会有人用心去关注吗?现在之所以上海范围内全民热议垃圾分类,自觉去查询学习垃圾分类的知识,还不是因为这个狼牙大棒。
如果仔仔细细地观察上海市民吐槽垃圾分类的内容,你会发现其实100个人里面,真正表达彻底反对垃圾分类的人可能到不到1个,居民集中吐槽的,其实是垃圾分类的不便利带来的负担甚至生活工作上的不变,归根结底就是垃圾分类的服务没有做好。
如果服务得不到改善,面对惩罚条款,居民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必然会自发去寻找解决方案,与其让食物垃圾破碎机这类带有二次环境风险的解决方案乘虚而入,甚至会出现一些“旁门左道”。作为B端的固废处理行业更应主动的满足居民的这个诉求,保障垃圾分类的长久稳定推行,并且这样的一个过程也将能够为企业创造新的发展机遇。
除了如何为居民开展垃圾分类做好服务,上海的垃圾分类推行还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如何长期监督居民垃圾分类的切实执行和正确分类。当前,上海依靠大妈们的“你是什么垃圾”的灵魂拷问,和近两万名城管人员的巡检执法,去监督居民垃圾分类的行为。但这种高成本的监督方式一定不是长远之计,就像交通执法不可能在每一个路口或者每隔几百米安排一个交警,政府也不能长期维持一支成千上万人的垃圾分类监管执法队伍,垃圾分类的监管执法未来必然走向智能化和无人化。
无论是垃圾分类服务的创新,还是垃圾分类监管的创新,从B2G+C的行业属性来看,都需要由行业里的企业去完成。政府将从直接监督管理居民,转向监管企业是否提供了良好的垃圾分类服务,是否做好了垃圾分类的监督,然后对监管结果履行执法权。
随着5G技术的推广,物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AR技术从娱乐走向实用,我们大家可以尝试想象未来垃圾分类智能化后的景象。
居民小区内布设24小时全自动的垃圾分类收集机,像租充电宝一样,通过垃圾分类服务APP支付押金或者绑定芝麻信用等,经过刷脸、APP绑定、扫码或者IC卡等进行身份认证后,从收集机上租用具有智能标签的一体化分类垃圾桶,回家后按照分类要求投放垃圾。
倒垃圾时首先进行身份认证,然后设备投放口打开,垃圾桶直接放入后,投放口关闭,机器对垃圾进行去皮称重后,投放者通过手机扫码、NFC近场通讯、刷脸又或者刷IC卡的方式缴纳垃圾处理费。缴费完毕后自动从垃圾桶清出垃圾至垃圾压缩储存箱并回收垃圾桶,等待清运。垃圾桶清洗后重新送回收集机内供居民租用。
同时,类似于食品抽检,设备还会随机封装部分投放者的垃圾并在清运后由指定监管执法人员开袋检查垃圾正确性,分类错误者通过追溯身份登记信息,予以罚款,未缴纳罚款者,垃圾分类收集机将停止为其服务,直至足额缴纳罚款。
智能标签的一体化分类垃圾桶,也可以替换为专用的同样通过垃圾分类收集机进行自动购买的专用分类垃圾袋,每个垃圾袋上印有唯一的条码或者二维码,用扫码的方式识别和登记垃圾投放者的身份。
而细分投放的可回收垃圾,例如玻璃、塑料瓶、废纸等等投入对应的投放口,将能够得到积分,用以在垃圾分类服务APP中直接兑换垃圾处理费的支付代金券等。
信息化、智能化的垃圾分类服务场景,将使得城市固废处理进入B2C的阶段,也可以为行业公司可以提供更多的营收途径,除了直接收取的垃圾处理费、垃圾焚烧发电上网收益、餐厨垃圾或湿垃圾资源化利用的收益等固废处理行业的传统途径外,APP端和设备机柜端的广告空间出租费、用户大数据附加值开发也能为公司能够带来重要的收益。更便捷的垃圾分类投放也将进一步保证居民垃圾分类的参与主动性。
在这种全新的模式场景下,政府也将逐步转变为纯粹的监管者角色,不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更有利垃圾分类服务乃至城市固废处理全产业链服务的品质的持续改善和行业的发展。
与垃圾分类在同一时间热起来的,是“无废城市”的推行。目前我国已经选出“11+5”城作为“无废城市”试点。无废城市的核心理念是持续推进固废源头减量和资源化利用,垃圾分类是否有效,对于无废城市的建设至关重要。
信息化、智能化的垃圾分类服务,将会逐渐积累出重要的垃圾分类大数据,并与后端的智慧清运处理大数据一起,为城市制定针对产品和服务的智能化设计活动的导则或者政策,推动在原材料的选择阶段注重材料使用效率,将常规使用的寿命较长的产品投入市场,构建可持续物料管理体系,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确保废物得到充分利用综合系统的固态废料管理等一系列“无废城市”的建设行动提供重要的数据分析支撑。
“无废城市”建设涉及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方方面面,而居民是废物的产生者,诚如7月3日生态环境部固态废料与化学品司司长邱启文所言“‘无废城市’建设,谁都不是局外人”,无废城市的建设,离不开居民的积极参与。
垃圾分类也能够将“无废城市”建设自然地与公众参与连接起来,智能化、信息化的垃圾分类服务也能创造出更多与公众沟通的渠道,更加有助于通过更广泛的方式开展“无废城市”科普宣传,提升社会环境意识,在居民中形成可持续消费理念,推动无废城市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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